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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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eurdelis
Published
10 months, 1 day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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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d Violence

我产品太毒了。写的时候全程:爽翠花嫁给我!!!!!爽子你咋这么撩!!!!&帽子,我是你的狗!!!!!! 总之他们就是这样的啊。正剧向,没有农家乐。我记得写的时候还说不甜不要钱来着(确实不甜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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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我们还不用挤在一匹马上,”裹着褐色罩袍的女性小声抱怨着,停驻在一间农舍的门口回头张望。“所幸没有其他农民发现。”而且也没有必要拽着她一直不放,纳丝莉雅想道。领头的青年男性此时身着暗红的亚麻糙衣,很明显他更善于掌控握剑的力度,而不是牵着女人的手,这一路她几乎被他掐出淤青来。阿尔基米亚小心地弯腰避过门框,推开破旧的木门。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青年喜悦地笑着。

我们签署的是停战协议。”

而且你答应了。我们结婚的事。”

纳丝莉雅没有回答,伸手摘下她的头巾。她已经放弃了对这位敌手使用象征性的敬语,但令她饶有兴味的是他也意外地履行了契约的义务。将军环视着砖泥围砌而成的简陋空间,茅草散乱地靠在斜对炉灶的墙角,而炉灶则坐落在这座茅屋的正中央,那仅是石块简单围成的柴火上由木棍支起的一口小锅。这对一个普通的雇农已经是标准且令人勉强满意的栖身之所,但对纳丝莉雅来说更多勾起的只是一种怀旧之情。

平时你就住在这里?”

这是我的新家,昨天刚收拾出来。住在你这边的边界就很方便。”阿尔基米亚搬过来两块板凳。“吃点什么?”

现成的就可以。”

支持纳丝莉雅这样回答的是她对辨识毒物的自信。她半眯着眼等待着,期待阿尔基米亚下一步如何着棋。青年将手一挥,一口陶罐从木桌的另一边飞了过来。

这是……唔。确实异教徒是不忌口的啊。”

你不喜欢?”

将军缓缓抬眸对上青年闪烁迟疑的目光:我们的饮食有一些禁忌。不麻烦你再做了,我有自带的。”

于是阿尔基米亚歉意地递来另一碟木碗。纳丝莉雅向腰间别紧的皮袋摸去,往水中倒进掏出的速食凝块。坐在对面的青年双手托腮,认真地观察着她的咀嚼进食。

以普慈特慈的安拉之名……阿尔基米亚至少也该是一位庄重而非过分幼稚的神祇,好在他并没有动起下毒的心思而沦至九流。他们古怪的婚姻关系现在看来也并非一场设局,可她依旧头痛于究竟该如何忘却陶罐中那些动物脏器的血腥气味。

你不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

纳丝莉雅斟酌着该如何编织话语。或许阿尔基米亚可以被提醒到除了盯着她眉心的伤疤发呆之外,他还可以去干点别的。但青年突然怔怔地念道:可是一个人吃的话就没有仪式感了。”

你们居然也会在意这些。”将军忍俊不禁。

那是当然。哪怕是我头发的这笔账也要等你吃饱了再算。”

阿尔基米亚轻松活泼地笑着,他此时并没有在生气。他们间的距离也足够纳丝莉雅将他同等地细细打量一番,年轻神祇的脸庞其实也称得上是俊朗秀逸,尤其是被锈蚀着坚硬粗糙的发尖也回归原本的柔软的话。

你在把我看作和你一样的猎手,而非猎物。”

“……哼。”

青年得意地以短促的鼻音回应。

放心,我不会感谢你的。而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坐在这里。”纳丝莉雅话锋一转,“你的同僚也是注重仪式感的吗?”

噢。他的话……我想他应该更甚吧。”

那么他或许会喜欢上层的晚宴,就像我更常经历的。其实我有些意外你们会喜爱造访更为朴素的屋舍。”

那是因为方便啊,只要里面没人了就可以搬进来。”

没有固定的住所吗……”

纳丝莉雅长叹一声。这并非是她开始怜惜起阿尔基米亚,而只是为自己的慨叹。她确实为内忧外患所困,但接受这次来自异教神祇的求婚也绝非儿戏。她已经将与其他贵族交锋刺探的习惯带到这残破的木桌上来了。

不过,哪怕只是一些细微的情报,那也不虚此行——

感赞真主。我吃完了,但不得不说你让我感到怀念。这就是协议的力量啊,能让我们难得地坐下来享有彼此尊敬的美好交谈,而不是世间多见的觥筹交错间的吹嘘。”




太好了,原来你也很开心!我就说,结婚了就可以更好地了解对方的一招一式……”

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有,你说的有趣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伴随着沙沙的细碎响声,青年的男女挽着手踏过空旷农田上的杂草。寥寂的荒野一望无际,唯有几棵乔木孤零地矗立在地平的边界。

马上你就知道了。”

以及牵手不是这样使劲抓的,看,像这样。如果你不改,我的手可能几天都没法握刀。”

啊,对不起……”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但他的手掌光滑平整,她的手心却布满老茧。阿尔基米亚的手只是放松了些,但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纳丝莉雅却暗自思忖着。她随身携带暗刀,无需担忧羊入虎口的险境;她只是更好奇这个年轻人心底对婚姻的定义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如同白纸那般。

阿尔基米亚无法为他人所见。但令纳丝莉雅感到讽刺的是,只有和这位特殊的敌人独处时,她才能掀下不透气的兜帽,现出平日被裹挟的鬓发。其他比他要更伶俐的男性,譬如她的丈夫也不会傻气地牵起她的手。

如果神祇真正地降临凡世,他一定会为无处不在的仪节深感欢愉。

她沉默地呼唤着他:阿尔基米亚,普世的婚姻并不只是手牵手的游玩,而是一纸天秤的契文,是我在宴席上身披绫罗绸缎,无言地踱向威权与暴力的另一侧。

我们到了!”

“……但这只是一排铁钉而已啊。”

四周依旧无人。微风摇曳着纳丝莉雅的淡色长发,她面前几根半米长的铁钉有序地间隔着,深插在土壤之中。阿尔基米亚兴奋的音色所指的对象似乎只是这些原住民设置的边界而已。将军犹疑地提问:我们到土地的边界了。你不会想拔起这些来打架吧?”

她忽地涌起一股彻骨的预感。

那倒不是。——喝!”

阿尔基米亚已经动作迅速地拔出了其中一根。他单手拖着铁钉,原路返回。

我们的土地已经够大了,足够两个人用。多出的这些地就够让我们玩一次。”他清澈的回音自稍远处传来:“过来帮我啊!”

阁下您……你确定要这么做?”

怎么了?”

将军远远地望向他。我想不必我多加解释,你知道这样做的结果……不过他们是你的子民,所以就交由你随意处置吧。”她面无表情地说道:“而且我现在也已经是罪人了。重婚即使在我们的教义里也是罪恶。”

你不是第一次结婚吗?”

我已经嫁给了另一个男人……与其他的妻子共同侍奉着他。如果凡人都能看见你……如果是你的话,你现在会再去娶其他的姑娘吗?”

嗯……但是也没有别人让我有兴趣啊。”

阿尔基米亚,用兴趣去决定自己的选择可是奢侈的事情。”

青年恬然地向她走来。而且我猜他一定没有能和你过招的武艺。”

这倒是。”

纳丝莉雅只是苦涩一笑,便不再凝望着他,转身眺向辽远的天空。替我放哨……去做你想做的,但是快些回去吧。他们不能看到我的这副模样。”




这样怎么样?”

算了,这就够了。……记住,我跟过来只是为了看着你。在这里不能再惹出什么麻烦。”

这副荒唐景象简直就是神祇亲自回应异端者的祈祷……纳丝莉雅暗自腹诽道。将整理鬓发的任务交给空闲的青年自然只是服务于监视的需要,阿尔基米亚胡乱抓起她的长发塞进头巾里,指甲锐利地剐蹭她颈下的疤痕。

做得很好。”她不悦地补充了一句夸奖。“你只是观察了室外的夫妻吧。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再粗野的男人也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指心。”

之后我会有时间学习的。”青年嘟囔着别过头去。

村庄的会堂随时允许旁听女性的进入。不过即使天主再度兴风作浪,被推上火刑架的也不会轮到阿尔基米亚,而是一旁的女巫纳丝莉雅。

还有,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们只需要看其中有意思的部分就行。要是里面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要耽误你的时间,我就……”阿尔基米亚向背后剑柄探出的手腕被牢牢扳回:“我只是普通人。”

可是其他人和你切磋太浪费了。”

那你可以带我逃跑。”

好吧。”

而且这是你,或者说我们在收获结成的恶果啊。”

二人走入茅屋的大门,伫立在了厅室不起眼的一角。

“……乔利夫,现在你面临着来自其他村民的指控。根据凯安的汇报,你偷偷移动了你的邻居费兰德的农田分割标记,侵占了他的土地。”

中年人不满的回击声传来:那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一定是我?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趁我不在要嫁祸于我。”

“这里还有五年前的审理记录。”端坐在长桌侧方的人此时正担当着法官的角色。他用手指拨弄着满是尘土的羊皮卷:“当时费兰德和你因为三头羊的下落起了争执。虽然最后羊被找到了,但是你很有可能不满被指控而怀恨在心。”

“但费兰德现在失踪了。”一位围观的旁听者说道,“作为虔诚的信徒他竟然缺席了今天的主日礼拜。”

“所以他是想趁邻居不在去私吞土地?”

室内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喧哗声。“保持安静。撕毁地契是严重的罪行,虽然现在无法洗清乔利夫的嫌疑,但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下结论。我们已经给利奥夫温领主送去了一份急信……”

“报告大人,费兰德……费兰德被找到了!”一位年轻人忽然冲进屋内,面色煞白的叫道。

“被找到?”

“他、他在乔利夫的农舍后山上,吾主保佑啊……”他的手颤抖着在胸前画着十字,“他仰面倒在地上,内脏被剖得一干二净……”

“吾主保佑……”

乔利夫忽然绝望地叫喊。“等等,那不是我干的!”他瞳孔圆瞪,呼吸急促地颤抖着,豆大的汗珠流下头颅。纳丝莉雅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扯了扯。

“哈哈、哈哈哈哈!”

阿尔基米亚轻快愉悦地笑了起来:“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想分享给你的,我最喜欢的时刻了……嗯、你要走了吗?”

纳丝莉雅静默地点点头。

我回去做点饭。……记住了,浓汤要把所有食材煮到烂在一起才能做好。”

她压低声音说道,拽着他大步走出了骚乱的审判间。




“这就是你们的一天啊。”

是啊,而且我想要谢谢你。”昏暗中阿尔基米亚的语气变得柔和。他解开茅草捆的麻绳,将充当简陋床铺的垫材扔到泥地上。“你知道吗?那个人到时候就会被绞死了吧,虽然其实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家伙。但当他们因为我去做了什么,或者因为我产生了什么……影响,我才会变得开心。”

那是因为他们看不见你?”

我不知道……但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到我是实际存在的。”

从战略角度上,牺牲几个异国他乡的棋子换取敌人心理的谍报,于将军只会是稳赚不亏的交易。但纳丝莉雅却仍觉得喉咙发涩。她转过身背对同处一室的神祇,脱去累赘的外衣。

和你战斗时也是一样……”他边说着,边在挂绳上的衣物之间翻找。而那是本属于原先屋主的珍藏,紫苑的花瓣自他的指间纷纷洒下,零散地掉落在干草席上。“你平时会睡更好的床吧。”

这样就可以。只不过居然连自由如你也会有孤独的情绪。”

孤独?”

啊……忘了吧,和结婚一样是一个难懂的词语。但现在我会说我也有类似的想法。”

好奇妙的感觉。我发现,今天我真的很开心。原来不只是战斗,和你交流的时候也……”阿尔基米亚已经侧身躺下了。他向她的方向温柔地招手示意:“过来,纳丝莉雅。”

——他当然没有这么说。将军直到最后,也没有告诉他属于她的真名。

纳丝莉雅同样没有说出口的是,孤独其实是即使躺上宽敞的软床、签订神圣的契约、与他人同枕而眠、甚至是拥有倾心的交谈都永无解脱的,是一味只要人还有求生呼喊的欲望,就永远难逃侵蚀的剧毒烈药。

她伸臂环上覆着他腰间的,被染上暗红色的布料,而后续也在她的计算之中。阿尔基米亚已经熟睡,本能下他慵懒着翻身,贴近了她。她几乎触到他喉间的脉搏,从那里迸发出蓬勃的死欲。

“……罢了,你还有很多时间去体会。但我不同。”她坐起来,收起藏在衣领的匕首。“我已是折翼的飞鸟……但现在的我仍会为他人而战。至于对错就交予以后吧,真主会赐给我正确的答案。”

黎明之前最为寒冷。将军最后抚触青年的碎发,向他作无声的告别。她起身推开木门,融入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