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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丸夜色沉重。

大堂中央迎着月光跪坐着一个身影，这是前任审神者离开时留下的最后的命令:请替我照顾好这里。

“无论让我等多久都可以，只要您还会回来接我...”

分别时本丸只剩下他一把刀了，主人对其他刀的去向缄口不提，他也不好过问。

他已经跪在那里不知多少个日月了。

其实也并无妨。他在黑田的高阁中早已等过了无数日落，现在只不过是那段时岁的一个零头罢了，并且早已明知自己了无期盼，仿佛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

“为什么留下的是我呢...”主人在的时候自己从来都无足轻重，不论怎样表达忠心也换不来主人多一个眼神的肯定，每一天都只能坐在边角看着主人一众欢笑嬉戏，和自己隔着一面无法打破的窗。

思绪万千次行进至此都随即戛然而止，他露出一丝苦笑，“只要那位大人不这么觉得就好了”，喃喃的细语像是在模仿另一个声音，劝解自己不要过于介意现在的处境。

“那位大人可是已经不在了哟。”

突然风起扰动了本丸门外的树林，伴随着沙沙声传来了一句话。他条件反射似地握住了刀柄，猛地站起来。

“可是你将我呼唤至此？”

在毫无察觉的时候月光前已经出现了一个身影，慢慢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个比自己矮上了一个半头，披着软甲，脸上还画着妖怪一般纹路的少年，金色的眼仁在夜色里闪闪发光。

“来者何人！”他拔出了刀，挡住了少年的步伐，不允许他再靠近本丸半步。

“刚才还一脸愁容地念叨着你家大人，转眼就这么咄咄逼人。”少年说罢突然笑了起来，古怪的笑声和沙哑的嗓音让他举刀的手抖了一抖。“我看你好像不开心呢，不然我们去放火烧了平安京吧？你会不会高兴一点？”

金色的眸子里流淌着炙热的狂气，轻佻上扬的句尾示意着对他的挑衅，少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猛兽在搜寻猎物防备松懈的时机。

他的目中闪过片刻诧异，随即举起了刀。

“压斩----！”

令他愤怒的不光是少年的语气，还有明摆着是与主命背道而驰的修改历史的邀请。

少年嘴角划过一丝计谋得逞的诡笑，向后轻轻一跃，手中的黑雾凝聚成一把长枪横在了刀口前，兵器碰撞发出了一声脆响。

“并没有逼你动武啊。”少年一边防着从各个角度袭来的刀刃，一边发出怪笑，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连日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并且没有得到保养的他很快便感到动作有些跟不上，而始终盯着他的双目的少年则抓准了他稍显力竭的一瞬，翻转枪身，对准他的脖子刺了过去。

“哎呀，好险好险。”他猛地后撤了一步躲过了枪尖，冰冷的枪刃紧贴着皮肤擦了过去。“对付我可不该分心啊。”少年依然挑逗着他，脸上洋溢着被战斗激发的狂喜，长枪开始接连向他的方向扫过。转为被动的他在慢慢地被防守消耗剩余体力的同时，一边不自主地在后退。“还没完呢...！”他低吼着，举刀压向少年，却看见少年突然三两步逼到他面前，横起枪身架住了刀，然后回手扭转枪头，将刀刃顺势沿着枪身滑开，最后扬起枪尖，一把刺入了他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抵上了的墙壁，枪刃紧压着他的颈项，他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你输了喔。”少年保持了一小会儿这个姿势，像是在欣赏战利品，然后拔下了枪。而他则一脸错愕地抵着墙，粗重地喘着气。半晌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又举起了刀。

“你到底是谁----！”

“眼神不错哟。”少年突然收起了笑容“你其实很高兴吧。”

他的手僵在了空中。

“你刚才可是在笑啊。”满意地凝视了一会他的反应，少年又恢复了笑容，“战场上的血脉贲张，你很怀念的吧。”沙哑的声音突然被压低了，只剩下微微上扬的嘴角在宣誓胜利，“想要被肯定，想要证明自己才是更好的那个，作为我的武器，算是合格了呢。”

少年的目光紧逼着他的，随后松了一口气。

“真是得到了一个可爱的下属呢。”

戏谑的笑容又回到了少年的脸上，完全不顾对方惊诧的表情，走上前去压下了已经举了许久的刀。

“你要是在这里把我赶走了，恐怕就真的没人会来接你了哟。”

少年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我没有名字，但是你可以叫我鵺。”满意地欣赏了一小会对方的表情，鵺点了点头，继续直视着他，“我大概是来接管这里的了。果然会委托我的事情都是苦差呢。”

鵺转身想要走进本丸，“你可得教我这边的事情哟----”

“压切长谷部。”他突然开了口，半跪在了鵺的身后，“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叫我长谷部。”他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只要是您的命令，我一定完成。刚才的事情如果您要处置我的话请随意----”

“我可不是那位大人哟。”鵺转身打断了他，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依然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鵺沉默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来告诉我怎么修理刀剑吧”，他上前扶起长谷部，“如果我不把你打理好的话，你家大人会伤心的吧。”

长谷部皱了皱眉头，但是却说不出话。他跟在后面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鵺，努力想要找出他和原主人的任何一丝相似点。

仿佛是窥见了他的心声，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放心吧，我绝不亏待忠臣。”粗糙的声线像沙砾一样磨过他的心脏，“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便不会弃你不顾的。”

好像听见背后的人没有跟上来，鵺回头想要看他一眼，却见他突然双膝跪地。

“谨遵主命。”